最近,我的志向在于:以二十万年的视角看人类历史,去尝试得出普世的人类成长经验;再以人类的成长经验辅佐自我的心智,捎带脚,能去指导下一辈的教育。

许倬云讲:把全人类走过的路,都算作我走过的路。

这句话足够了不起!但我,也深受其困!

最难的一关,在于我无法接受人类注定渺小、注定脆弱、注定所知有限的客观事实。这个事实让我如坠冰窟一般,丧气、绝望、寒冷。精神痛苦是最难挨的痛苦,你无法去人民医院挂个什么科室,用 X 光一照,哪里开裂了哪里需要打副石膏,届时,我没有任何的把手,我看不到任何同路人的指引,我一度觉得自己陷入了抑郁的泥潭。

突然有一天,某一刻,我意识到,人类发展到现在,从来没有一刻是高大的、绝对安全的,更没有一刻是全知全能的,人类,最最最最最重要的品质,恰恰就是在已知很少的情况下,仍然能够生存下去。

从人类诞生的那一天开始,人类就没有打过富裕仗,人类一直就所知甚少:

  • 但只要“我”有火,我就能驱赶野兽。
  • 但只要“我”能种粮食,我就有稳定的吃的。
  • 但只要“我”…

人类不需要知道重力加速度,不需要知道氧气助燃,人类甚至都不需要提前知道地球是圆的还是方的,但这并没有阻碍弱小的人类活下去。

人类当然注定是无法穷举宇宙所有真理的,这是「事实」,但却并非「现实」。人类面对的「事实」是注定弱小和所知甚少,但人类面对的「现实」是:不必全部知晓,够用、够活着就行。

冯唐曾提到过一个本书,书作者的岳父,动手能力极强,下水道坏了,只见他这里敲敲,那里看看,便能很快锁定问题原因,书的作者身为博士,假想如果是自己去着手解决相同的问题,依据自身的求学惯性,想必是要先去书店买本书,然后打开第一章,从“水的哲学”开始看起。

接受现代教育的人,面对学习,不知何时不自觉的便染上了一种病 — 学生病。仿佛,一个东西,不经过彻头彻尾系统的、有组织的学习,便不配叫做「学习」。

我们对学习的要求太逼仄了,以至于诞生了公认的「学习路径」:从第一章开始,从第一课开始,从头到尾,按部就班,要学会,要学全。

我们对「全」的执念,大概来自于「完美主义」。而我们之所以悲观,之所以消沉乃至虚无,核心论点便基于“全”,不全则败。可人类又怎么可能知道全呢?凡事总要有个优先级吧,那肯定是把事关人类生活水平提高的事物放在前面研究,而至于与人类相关意义不大的事物,则懒得搭理,这有错吗?

人类真好,人类真妙。人类没有通晓声音规律,却创作了数不清的音乐;人类没有完全了解色彩的搭配,却依然在绘画、摄影、电影等诸多领域创造了无与伦比的艺术。

人类社会发展到现阶段,确实“乱花渐欲迷人眼”了,足够复杂。透过复杂,我们如果仅看到了未来不可能停止的复杂以及更复杂,便不可避免地陷入悲观与绝望;但我们如果认识到人类应对世界的真实手法(即:以不会不懂不全不完美不高效等等“不”字辈儿词汇为基础现实,充分利用客观已知,便能在所知甚少的境况下已然能够安身立命),这时,我们的嘴角应该慢慢咧开:瞧瞧,瞧瞧,真正的牛逼不是明明应该得满分 100 分却最终得了 99 分,而是明明只能得三四十分,却靠自身的勇敢、奋斗与追求,最终拿到了六七十分。

真正的伟大,也许不是抵达顶端,而是亮剑精神,是狭路相逢勇者胜,是自我的超越。